2014年12月8日 星期一

召見

龐大的帝國由三個諸侯國組成:最小的綠之國位在東方,赤之國在西方,面積最大、國勢最強的藍之國則位於中央。

綠之國國王好武,為了拓展勢力屢次主動對外用兵。這次的遠征已經進行了好一段時日,綠之國裡的人們幾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。

某天,國王突然下令,急召遠在前線作戰的將軍回朝。





此時將軍正為了久攻不下的一座城池而焦頭爛額。接到如此唐突的命令,儘管心裡有滿腹的不快與狐疑,但王命難違,他仍以最快速度,帶著小隊人馬趕回王都。

深夜裡,將軍終於回到久違的王城。四地裏一片靜寂,只有火炬的光芒晃動在高聳的城壁與建築上。王宮入口拱門上的巨大帝國紋章,在火光的映照下,顯得格外醒目。

「榮譽、勇氣、與忠誠....」將軍對紋章上的三面盾牌瞥了一眼,隨口唸出了每個帝國軍人都通曉的誓詞,只不過在唸完之後,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。

這個看似偉大的帝國,其實內部結構已經腐朽潰爛了。

百年前分封的赤之國與綠之國,理論上仍應奉藍之國為正朔。但如今,侯國之間摩擦日起,藍之國憑藉其最大的政經勢力企圖牢牢掌控全帝國裡的一切,但因肥大化的官僚結構日益腐敗、文官系統把持資源恣意揮霍、派系傾軋,只讓侯國之間的矛盾更加深化。

三大侯國表稱合作,實則各行其事,向心力早已不復存在。

藍之國承平日久,文官系統長年以來輕蔑軍隊存在的意義,與軍方的衝突始終不斷。這股歪風,甚至連一向尚武的綠之國,都多少受到了影響。

帝國軍人們常嘲笑那三面盾牌,現在已經變成了「金錢、官僚、與特權」。尤其是管理對外國事務的外務府,因為官員的昏愚遲鈍,已經成為全帝國最令人詬病的單位......

將軍急忙搖了搖頭。「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,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任務。不知道陛下這樣急於召見究竟是為了什麼?」將軍突然覺得煩躁起來,腳步也加快了。

穿過無數的門廳與迴廊後,總算踏進了內殿。將軍環視四周,攫住他目光的,不是那個面對碩大的會議桌且一臉嚴肅的國王,而是在桌子的另一個角落,坐著一位女將軍。

「她不是正率領另一支遠征軍出擊中嗎?難道也是被緊急召回的?」將軍對國王行禮,同時咕噥了幾聲,似乎對這樣的發展表示了一點不滿。女將軍的表情一如往常,彷彿總是在高傲中帶著點輕蔑。

兩位將軍之間處得雖然並不算好,但也不至於惡言相向。自從遠征開始之後,他們一直保持著既合作又競爭的關係。雖然女將軍在性格上常招來自私冷漠的惡評,但在軍務表現上她無可挑剔且戰功彪炳。不久之前,她才拿下了一座公認難攻不落的要塞,全綠之國的人都知道,她是目前國王跟前的第一紅人。

軍中還謠傳著,軍階已經不夠表彰她的戰功,割地封侯指日可待。

「這次會把你們緊急召回,是有原因的…」綠之國國王朝將軍扔出了一封,已經被揉捏不成形的文件。

「跟據情報顯示,安蒂德森聯合王國的一支部隊正以坎謝爾城為目標,進軍中。」

將軍臉色大變。該城正是這次遠征的重要標的之一,是一個極富戰略意義的要衝。若能納入綠之國的掌握,往後的價值將無可估量。

「他們派出的部隊數量雖然不多,但卻比你的部隊更靠近目標…」國王搓著手,試探地說道。

將軍心中明白,國王想要知道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。瀏覽過手中那份皺巴巴的軍情報告之後,將軍謹慎地開口了。

「臣不認為對方僅靠此次派出的部隊就可順利攻下坎謝爾。根據這份軍情,其部隊數量雖多,但素質良莠不齊,草率倉促成軍的跡象明顯。再加上,率領該軍的大將是國王的裙帶要人,戰功應只屬酬庸性質。」

將軍其實心裡有點沮喪。僅管對方的軍隊看起來不大中用,但至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周邊區域。而自己經營這條路線也有好一段時日了,但過程屢遭困難,眼前一座城池攻了近月仍無進展,連坎謝爾的邊都還摸不到,這下眼看對方就要硬生生地把戰果撿走了。

國王露出詭異的表情喃喃自語:「嗯,雖然坎謝爾城目前在名義上是自治,但實際上受到瑟普雷斯教皇國的節制很深。若能以管道讓教皇國介入,以政治壓力逼這場攻城轉變成準聯合軍事行動,這樣一來我們也獲得攻城的「權力」....事實上這也不難,只憑安蒂德森那樣的部隊要攻下那個城本來就不是易事...至於是不是真的聯合行動,嘿嘿...其實一點也不重要......」

將軍嘴上虛應道:「原來如此...」。心裡則想著:「亂七八糟,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...陛下真是隻政治上的老狐狸......」

「不過在此之前,我們也得展現一點實力給教皇國看看,讓他們知道我軍是有備而來,進而保證我們在這場戰爭中的利益才行....」國王板著臉說,接著陷入短暫的沉思。

將軍突然想到一事:「難道說,這件事是瑟普雷斯...」

「嘿嘿嘿沒錯,這情報事實上正是教皇國透漏的。我國一向與教皇關係融洽啊...」國王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道。

儘管心裏很厭惡這類檯面下的摸黑角力與政治交易,但將軍仍舊不得不同意,有時這種東西真的比連打十場勝仗還要厲害得多。撇開手段的髒污不談,要是真能這樣進行,對整個遠征而言其實算是助力....只不過,事情真能進行得這樣順利嗎?....

「好。在對教皇送信之前,我要再問一次。對這場戰事,你是否還抱持著信心?」彷彿看穿了將軍的心思似的,國王對將軍質問道。

「臣當盡全力!」

「不夠!你現在就允諾,此事必成!此戰意義重大,對你而言也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,所以一定要成功!若無此覺悟,你可在此講明退出,我不會再過問。」


將軍心思轉得飛快。「嘖!陛下老是把行軍作戰當成土木工程,問題是打仗哪有必成的道理啊?而且,這擺明是要我立軍令狀!嘖...難道女將軍那傢伙是專程被叫回來作證的嗎?看來要是在這裡退出,我的兵符就要當場交給她了....」想到這裡,將軍做出了決定。

「臣會以必勝之決心達成目標!」

「很好!」國王似乎滿意了。不過國王接下來的命令,讓將軍更加膛目結舌...

「女將軍自本日起改任你的遠征軍總參謀,她手下兵力將全數支援你的部隊!本國將投入所有戰力以最快速度進擊,為這場遠征取勝!」